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彭湃在海丰一区组织农会,向地主实行“二五”减租,受到农民的热烈拥护。
可是陈炯明的爪牙陈月波、钟景棠等人,组织了一个斗盖会,专门对抗彭湃所领导的农民协会,并提出“十足收租”的口号,对抗农民的“二五”减租。陈月波放话说:“谁胆敢少交租谷,就吊(汕尾方言,指收回)谁的田!”
农民们慑于他的淫威,都忍气吞声,交租时,一粒也不敢少他的。
陈月波觉着自己占了上风,就拿出“斗盖会”制定的斗盖来盖斗。那支斗盖,大得比盛饭的碗口还要粗些。当没有把斗面上的谷子盖平之前,先将斗盖朝斗沿敲一下,再将斗盖的一端,对着斗面上的谷子顿三下,然后才将斗盖重重地朝斗面的四边,反复盖上三次,把多余的谷子都给压进斗里去了。这样一来,农民可吃了大亏了。陈月波还装熊装虎,威吓农民道:
“你们加入了癫彭湃的农会没有?哼!入了狗农会的要多交一成租!”
有一天,一个农民来对彭湃说,他要退出农会了。彭湃问他为什么?
那个农民说:“斗盖会的势力大,农会的势力小。今个我入了农会,地主要我多交一成租,还用那支雷公斗盖来吃我!你还是让我退出农会吧!”
彭湃问他:“你欠了谁的租子?”
农民说:“欠陈月波的。”
彭湃又问他:“还了没有?”
农民答道:“明天就要去交了!狗腿子一天来追五六次,命也快给他追掉了!”
彭湃再问道:“别人都交了吗?”
农民说:“还没有。”
彭湃笑道:“那好办。你再等上三天,看看谁的力量大!”
这天夜里,彭湃摸着黑到这乡召集农民开会。这些农民,都是陈月波的佃户。
彭湃问一个农民:“你欠陈月波多少谷子?”
那人垂头丧气地回答:“一石(1石=100升,下同)啰!”
彭湃对他说:“那么,你交七斗(1斗=10升,下同)五升就够了!”
他又问第二个农民:“你欠多少嘞?”
那人大声答道:“二石一!问问有什么屁用呀!”
彭湃也对他说:“那么,你交一石五斗七升半就够了!”
他这样逐个问下去,问完了,就对大家说道:“从前我们去交租,是一个一个地去,地主看不到农民的力量,因此就小看我们!明天大家一块去,成百条大汉,成百支扁担,看他怕不怕!”
哪知农民们都说:“哈,只有农民怕地主,没有地主怕农民的!”又说:“地主的斗盖会,快把农会弄垮了!”
彭湃坚决地说:“明天我跟大家一同去,打掉那个乌龟斗盖会!”
一听这话,大家都精神抖擞起来,但不晓得怎样打法。
彭湃笑着道:“我叫打,你们就给我打!我叫收,你们就给我收!只要大家一条心,连江山也会给我们打下来!”他又说:“地主有三变,农民一害怕,地主就变得恶声恶语;农民敢和他对抗,地主就变得轻声细语;农民举手要打他,地主就变得哀声哀语,跪下求饶了!”
这番话,把大家都听得哈哈大笑,顿时勇气勃勃,信心百倍。接着,彭湃就把这些人组织了一下。当夜他就在村里的晒谷场上睡到天亮。
用过早饭。彭湃借了一套农民的旧衣裳穿上,把裤管卷得高高的,戴上一顶农民的尖头斗笠,化装得跟农民一模一样。他夹杂在农民的行列里,赶十里路,到东芴社陈月波的家里去交租。
陈月波的洋楼,像一座恶山,压着海丰城,穷人都被它压得透不过气来。平常人到了那里,都要先行通报看门的,然后才敢低着头进去;来交租的佃户,就更不必说了。可是彭湃这一群佃户,却是个个人昂着头,挑着谷子一直往里冲,还大声吆喝道:
“交租的来啦!还不出来嘛!”
这工夫,那个肥头胖脑,活像一条肥猪似的陈月波,正坐在客厅中央的太师椅上,手里拿着一把鹅毛扇,威风凛凛地扇着凉儿,专等他的佃户来交租。
农民们一见到他,都有点害怕,不约而同地把谷子放在天井里,不敢吱声。
不一时,陈月波的儿媳妇,拿出斗和斗盖来跟大家量谷子,还一边盛气凌人地责问佃户:
“怎么交得这么少?你们不怕吊田吗?叫彭湃养活你们好了!”
她用那支大斗盖朝盛满谷子的斗沿一敲,就要用“三下盖”的手法盖下去。
冷不防彭湃从旁边挤过来,一手夺过斗盖,说:“这是什么东西?”随着,把斗盖朝门口一扔,远远地扔出墙外去了。
陈月波一见这情景,就从太师椅上跳下来,挥着鹅毛扇,嘴里嗬嗬直嚷着赶出来了。他站在彭湃的面前,厉声对彭湃喝道:
“你这个坏东西!你想造反吗?”
说着,他扬起一只又肥又大,像蒲扇一样的巴掌,直朝彭湃的斗笠劈下来。
彭湃把他的手一挡,趁势在他的面颊上着力地打了一记,直打得陈月波的脸立时变成猪肝色,掩住耳朵,连连倒退了几步。但他还是威风抖擞,朝门口大喊道:
“看门的!快到警局去派兵!简直无法无天了!”
彭湃转身对佃户们打量了一下,也就大声喊道;“各位兄弟!把扁担举起来!”
农民们看到彭湃一巴掌,竟把财雄势足的地主佬打成这个模样,都壮起胆来了,就吆喝一声,一起把扁担高高举过头顶,像森林一般,把陈月波围在当中。
一看这阵势,陈月波的身子不禁软了半截,筛糠似的擞擞抖个不停。
彭湃又厉声对佃户说:“我叫你们打,你们就给我打!”
大家轰雷般吼了一声:“揍死他!”
这一来,早把陈月波吓得一佛出世,二佛升天。不由身子一栽,趴在地上对大家连声告饶道:
“乡亲们,乡亲们,请勿见怪呀!请勿见怪呀!”
彭湃说:“狗才是你的乡亲!俺是农民老爷!快跪下磕头!”
陈月波顾命要紧,只得像狗一样,朝四方连连叩响头,哀求道:
“农民老爷们!农民老爷们!饶了我这一遭吧!”
引得大家都笑了。
彭湃对他伸出三个指头说:“要饶你,就得依农民三件事!”
陈月波战战兢兢地说:“哪三件?”
彭湃说:“第一件,马上取消你那乌龟斗盖会!第二件,按照农协会的章程向农民‘七五’收租!第三件,取消送家交纳的旧例!要收租,地主佬亲自落乡去收!”
陈月波连忙答道:“好,好,好,一律照办!”
彭湃又说:“口说无凭,应立约为据!快起来写纸字据给俺们!”
陈月波无奈,只得从地上爬起来,立了一张文书,打上印记,交彭湃收讫。
彭湃这才叫农民把扁担收起。然后用自己带来的斗和斗盖,把谷子量给陈月波。
临要走了,彭湃才把头上的尖头斗笠拿下来,打着笑脸问陈月波:
“月波秀才,你认得我吗?”
到这时,陈月波才认出这个细高个子的结实农民,就是自己的生死仇人彭湃!不由得两手抱住脑袋,缩着脖子,躲进屋里去了。
从此以后,海丰的地主一提起彭湃和他的农会,都会大惊失色,脑袋发胀。